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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eg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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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racters:
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Series:
Part 1 of 四季之歌
Stats:
Published:
2022-05-12
Words:
12,296
Chapters:
1/1
Hits:
715

暖冬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work for notes.)

Work Text:

1.

西奥利蒙,利蒙机场

顾晓梦停好车,看了一眼表,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五分钟,不知道那位记者会不会因此而生气。

这么想着,顾晓梦开门下车,手里拿着随手写的接机牌,爬到车顶,试图在来往的人群中捕捉到那人的身影。

“顾医生?”车子被敲了敲,顾晓梦扭过头,在车身另一侧正站着她今天要来接的人。

“李宁玉记者!等久了吧!”顾晓梦一喜,俯身就冲对方伸出手。

李宁玉与之礼貌一握,接着后退了一步,指了指车子,“顾医生,你还是先下来吧,站在车顶还蛮危险的。”

顾晓梦一拍脑袋,竟是忘了这茬,她坐在车顶,顺着车子滑着跳了下来。

“李记者,你这个路上辛苦,上车上车,我们回医院。”

 

“顾医生,你这来西奥利蒙援助有几年了?”李宁玉掏出了一个小相机,就着车窗时不时拍一张飞逝过的街道。

“我啊,还有一个月就第四年了。”顾晓梦瞄了一眼李宁玉,心里莫名的有那么些的失落,果真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了。

李宁玉有些惊讶的扭过头,“四年?”

每一批国家派出去的援助医疗队一般都是工作两年即可回国,她这次来就是要为中国-西奥利蒙友好医院援助医疗队的成员做人物专访的。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顾晓梦一笑,“你这要是晚来那么一个月,我们连面都见不上,我马上就要归国了。”

夕阳的光束通过车窗打在顾晓梦的脸上,从李宁玉的角度看去,能看清她脸上泛着金光的绒毛,她的唇角因为微笑还挂着弧度。整体看上去有一种圣洁的美,李宁玉抬起相机,下意识地就把这一幕给拍了下来。

几年不见,顾晓梦变得更加光彩夺目了。

 

大约开了快两个小时的车,两人这才回到中-蒙友好医院,医院门口来来往往有救护车驶进驶出。

“我们这儿条件简陋,毕竟是非洲,艰苦一些。但是也不是没有好处,没有冬天,眉头都是温暖的。”

李宁玉手轻轻扇了扇风,不置可否。这都十二月了,西奥利蒙的天还热的出汗,可不就是没有冬天。

“住宿的地方就在医院的侧院,前门通医院,后门通另一边的小街道。女生宿舍只有我那有空位,就委屈你先和我一个屋了。”顾晓梦边说边把李宁玉的行李箱从车上拿下来,接着从兜里掏出来了一包口罩。

“这是见面礼。”顾晓梦说着把袋子打开抽出来了一个口罩戴上,“不介意我拿一个吧,谢谢了!”

送人的怎么还有先拿一个的理,李宁玉有些哭笑不得,道了谢后接过口罩,拿了一个戴上。

“你口罩没戴好哦。”顾晓梦歪了歪脖子盯着李宁玉的脸,手指在自己的脸前转了一下示意李宁玉调整调整。 

李宁玉以为是带歪了,抬手拉了一下口罩的绳子。

 

“我的意思是,这样。”顾晓梦说着伸手捏了一把李宁玉的鼻梁,“这个上端一定要捏一下,一定要捏紧。”

李宁玉眨了眨眼,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一步,见顾晓梦手还架在空中,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双手食指压着口罩上端的鼻梁筋,确保压紧了这才松手。

“平时还是要多注意,你这做为驻外记者,难免不知道会不会遇见什么携带有传染病的人,特别是出入医院,多层防护多层保障。”顾晓梦收回手,也不见尴尬,拉着行李箱领着李宁玉往医院走。

“嗨,顾!”

“伯特,你又不戴口罩,要遵循接诊规范化准则!万一有病毒……”

“顾医生,你回来啦。”

“哎,刚把人接回来。”

一路上碰到的,不管是西奥雷蒙当地医护还是中国援助的医护,顾晓梦几乎都能叫上名字并且聊上几句。

 

“看看怎么样。”推开宿舍门,入目的便是小小的一间,有点像是大学时住的宿舍,床是上下铺。

整体环境还行,就是这个椅子上搭的内衣,还有床上乱糟糟的衣服同耳机线充电线绞在一起。李宁玉眉头微挑,瞟了一眼顾晓梦,竟是见到了她微红的脸。

“那个,我这有点乱,我收拾一下!”顾晓梦尴尬的说话时嗓子都是紧的,她也顾不上破不破音了,冲上去就把自己乱丢的内衣抓在手上,丢到了柜子里。

李宁玉抿着唇,好整以暇的看着顾晓梦在面前跑来跑去收拾东西,几年没见了,竟是有这么大的变化,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好了好了!”顾晓梦的声音打断了李宁玉的回忆,她抬眸看去,顾晓梦已经在这么短的时间收拾整洁了。

“你……”李宁玉停顿了一下,见成功吊起了顾晓梦紧张的情绪后这才继续道:“一会儿有空的话能带我转一转吗?”

“可以可以!非常可以!”顾晓梦长吁一口气,还以为李宁玉不想和她一起住呢,她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到门口等李宁玉。

 

西浦利蒙的天气不分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平均气温都是在30°以上,热得不行,李宁玉带的东西不多,睡觉用的医院也都帮她准备好了,她很快就收拾好出来了。

“钥匙。”顾晓梦看李宁玉出来了,把手里的钥匙递给她。

李宁玉接过,只见钥匙链上挂着一个小蝴蝶。

“噢,那个就是小摊上随便买的,你要是不需要丢掉就行。”顾晓梦见李宁玉盯着那个蝴蝶看,赶忙解释了一句。

“不用,挺好看的。”李宁玉说着看了一眼顾晓梦,把钥匙收进了自己的兜里。

顾晓梦眉头一挑,别过脸,虽然知道李宁玉说的是那个钥匙链,但莫名的她竟觉得被夸的是她。

还挺不好意思的。

“那我们,转一转?”李宁玉瞥见了顾晓梦脸上的笑,嘴角轻扬,心情很不错。

 

“中-蒙友好医院建设的不算小,虽然比着国内的大型三甲医院差了不少,但对于当地的人来说,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大医院。”

“顾医生,我想问问,你是出于什么原因参加援非医疗队的?”

“什么原因?”顾晓梦偏头看了一眼李宁玉,“如果我说我是想为世界人民的医疗卫生事业做贡献你信吗?”

李宁玉停下脚步,认真打量顾晓梦,只见她嘴角含笑,目光坚定,被自己这么盯着,一点也不见有开玩笑话的紧张。

“相信,我当然相信。”

“你信啊!”这下轮到顾晓梦惊诧了,这种话李宁玉会信?现在小朋友听到这话多少都会怀疑她是不是说大话的吧,李宁玉竟然会信?

客套话?

 

“不要听一个人说了什么,而是要看一个人做了什么。”

她作为新闻记者,去过太多的国家,见过太多风土人情,政客商人,有些嘴上说的天花乱坠,实际上做的事一件比一件腌臜。因此怀疑,调查,佐证是她一直以来行事的准则。

“也对。”顾晓梦点头,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该吃饭了,走,先带李记者你去食堂瞧瞧去。”

 

2.

顾晓梦接待李宁玉也只有那么半天的时间,带着李宁玉简单参观了解了一下环境后就又投入到医院的工作中去了。

李宁玉作为一名在一线近十年的驻外记者,已经是有非常丰富的经验,她没有急于去采访此行的目标,而是在医院周边做走访,从外围做最初的了解。

一天转下来,让她对中-蒙友好医院的医疗服务有了大致的了解,之前医院没有建立的时候这些人民一直处于无医可治,无药可医,小病大病被迫等死的状态。这有了医院之后,不仅来了中国的医疗队,还针对当地人进行了人才培养,医疗服务水平是大大提高了。

聊起这医院,大家脸上多是笑意。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顾晓梦晚上回到宿舍,李宁玉正坐在台灯下查看这两天拍摄的照片。

“这张不错啊。”

李宁玉朝左微微歪头,眸光瞥见顾晓梦直起身了这才坐正,仔细去看相机里的照片,几个孩子迎着太阳追赶着泡泡,有朝气极了。

 

“还适应吗?非洲这边水电网络不是很稳定,天还热,平常出行防晒墨镜都……”顾晓梦话还没说完灯泡闪了两下灭了。

李宁玉按了按台灯的按钮,的确是不亮了,相机的显示器还亮着,有微弱的光打在她的脸上,照亮了她姣好的轮廓。

“你看,说停就停。”顾晓梦望着李宁玉,抬手指了指灯,她这裤子刚脱了一半,睡裤还没找见呢。

“没事,该干啥干啥,不出二十分钟就能弄好。”顾晓梦接着幽光摸索到自己的睡衣换上,俯身从床底下捞出自己的洗脸盆,“我那个去洗漱。”

“嗯。”李宁玉应了一声,靠在椅背上,手不停地按着相机的翻页,眼睛却是追随着顾晓梦的背影直到宿舍门被关上。

医院宿舍外有个公用的水池,洗脸洗衣服都可以用,旁边有个澡堂,平时能冲个澡什么的,反正这天气热的很,洗个冷水澡在院里坐一会儿也凉快。

 

李宁玉坐在桌前等了一会儿,看时间差不多要休息了,也不见顾晓梦回来,找出门看见人正站在楼下院里和人聊天。

“伯特,我今天看见你和病人拥抱了,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呢?”

“顾,他只是普通的病症,不会被传染的。”

“这不是拥不拥抱的事,是你没有戴口罩,我都给了你新的口罩,你为什么不戴呢?要知道医院的接诊原则,万一你被传染了病毒呢?”

“顾,拥抱不会传染,我只是想和我的病人更亲近一点!”

“伯特,你是我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我不想说……”

“OKOK!顾,我听你的,我戴!”伯特无奈的摊了摊手,随即朝着顾晓梦背后歪了歪头,“那位记者站在那里看你有好一会儿了,你还不回去吗?”

顾晓梦一愣,扭头望了一眼,果真看到了一个身影正靠在栏杆旁。

“我先回去了,你明天不要忘了戴口罩!”

“知道了!”

 

顾晓梦端着自己的盆爬楼回宿舍,许是怕李宁玉等久了,爬楼的速度快了不少,等她回到房间身上竟是隐隐又开始冒汗。

“李记者,今晚这个电恢复不了了,你要是怕热,我这有个充好电的小风扇,给你用。”进了屋,李宁玉正坐在上铺床上,顾晓梦到自己的桌下摸索着找出来了一个小风扇递过去。

李宁玉低头看去,顾晓梦手里递上来的是个比巴掌大不了几圈的风扇。

“谢谢。”

“不客气。”黑暗中,顾晓梦感觉自己的手被摸了两把,接着手里的风扇就被拿走了。

躺在床上,顾晓梦轻抚自己的手背,回味着刚刚的触感,满脸娇羞的笑了。

慢慢的,随着顾晓梦停下翻身的动作,房间里就只剩下小风扇呼呼吹风的声音。

“顾医生,那个医生是你留在这的原因吗?”

迷迷糊糊的,顾晓梦似乎听到了李宁玉在同她说些什么。

“如果是这样,我是不是来晚了?”

什么来晚了?

 

第二天顾晓梦醒来的时候李宁玉已经不在宿舍了,这么几天住下来,她渐渐地对李宁玉的工作起了几分好奇。

按照领导当时说的,李宁玉作为指派记者来做中-蒙医院医护人员的专访,那应该是围着医院转的,可已经快一周了她只有在晚上宿舍里见过李宁玉。

“老顾,走吧,今天该咱们去采购了。”

顾晓梦扬了扬手,脱掉医师服,拿了帽子和墨镜戴上,这才跟着白小年一同开车出了医院。

“我说老顾,你和那个学姐怎么样了?”

“别提了,住一起又怎么样,见不着人。”顾晓梦捏过一旁的本子上下扇风,坐车里这么一会儿热的不行。

白小年摇头一笑,“你这不懂主动出击啊,光暗恋有什么用啊?你千方百计给人弄到自己屋里一起住,就是为了望梅止渴?”

“滚一边去!”顾晓梦翻了个白眼,望着窗外要多幽怨就有多幽怨。

她又不是不想和李宁玉多聊一聊,可是她不知道要聊什么。援非的日子平凡的不能再平凡了,也没什么有趣的事,她给人提供不了什么素材。

再说了,李宁玉对她根本都没有印象,她又怎么开口跟人叙旧?难不成给人说她就是那个趁李宁玉生病不能参加半决赛,带领自己学校辩论队把李宁玉队伍淘汰的那队队长。

胜之不武的过去还是不要说了,她怕李宁玉瞧不上她。

 

“It is said that you will return to China in half a month?”

“Yes!”

“Oh!No!That,That's how you left”

白小年看着布尔有些不舍,但又有些无奈,他作为第十九批来的医护人员,两年里也就回过家一次,还是妻子生孩子那一次。

尽管非洲的这些朋友淳朴,热情,他也慢慢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但对于他来说,终究不是家,他有妻子和孩子。

“I'll feel sad.”

“I'll introduce you to the next group of colleagues,OK?”

“老白,好了吗?”顾晓梦在车旁等了半天,也不见白小年,叫了两声也不见过来,她只好又穿过人群去找人。

“布尔叫着我聊了两句。”白小年拉着菜,顾晓梦上前搭把手,两人拖着手推台车往车那边走。

 

李宁玉走访了医院周边一个星期,大致都摸透了这才回医院,她准备下午开始对医护人员进行一对一的专访。

顾晓梦和白小年开着车回到医院的时候,李宁玉正在记录医院里的工作日常,看见他们回来还举着相机拍了几张照片。

“李记者,怎么样?这周边风土人情如何?”顾晓梦手里拿着个苹果,走到李宁玉身前递给了她,“刚买的苹果,尝尝?”

“谢谢。”李宁玉看着那边拉车的年轻医生,认出了他是第十九批援非队伍里的一名妇科医生白小年,“白医生,需要帮忙吗?”

顾晓梦嘴一撇,属实没想到李宁玉直接忽视她,轻轻抛了抛手里的苹果,扭过头看着边交谈边推车的两人,恶狠狠的啃了一口。

不吃我自己吃。

路过顾晓梦的时候李宁玉瞥见了她那幽怨的脸,像是失了宠的小狗,她嘴角不着痕迹的扬了扬,继续和白小年约专访的时间。

 

3.

“白医生,最后一个问题,想问您是出于什么原因选择了医学这个道路呢?”

“其实一开始我没有想走医学这条路,开始是偶然吧,但是真的从事了这个职业之后你就会发现,救死扶伤远比任何的职业都能让你够实现人生价值。特别是我作为妇产科的医生,见证每一位伟大的女性带来新的生命的时候,那种惊喜与震撼是其他职业无法给予的。”

李宁玉点头,停顿了几秒,这才关上录音笔,“采访结束,非常感谢白医生您愿意花费这些时间来与我诉说你的职业经历。”

“嗐,客气啥,谁让你是老顾白月光呢。”一通深入浅出的问答,让白小年和李宁玉关系亲近了不少,说话也少了些思考。

“白月光?”李宁玉捕捉到了关键词,偏头微眯了眯眼,看着白小年的目光带着审视。

白小年捂住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看李宁玉那副精明的模样,自知撒谎圆不回来了。但转念一想,他这也算是助攻,说了顾晓梦不但不能生气还得感谢自己。

“那个,本来顾医生是不让我说的,但是吧,既然你听到了,那我就……”

“顾医生不让您说?”李宁玉打断了白小年的话,拿起自己的本子起身,“那我回来亲自去问顾晓梦。”

“啊?”

白小年懵了,跟着站起身,有些摸不到这是什么套路。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您。”临走的时候李宁玉扭过头冲白小年一笑,尽管笑起来漂亮极了,但白小年还是猛地打了一个冷颤。

顾晓梦自求多福吧!

 

“啊嚏!”顾晓梦洗完澡猛地打了个喷嚏,踩着地板上的水,她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边擦头发边回到宿舍,一看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这个点了也不见李宁玉回来,和白小年是有多少东西要聊啊。

“也不找我先问,明明我们最熟的啊!”顾晓梦嘟囔了一句,心里有些闷闷不乐,摸柜子翻出丢在犄角旮旯的一盒烟,拆开磕出来了一根。

她一旦心情极为烦躁和郁闷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来一根。

站在另一侧的楼梯口,顾晓梦点燃香烟,立在那里仰头去看天上升起的月亮,幽幽的月光照进眼中,竟是让她想起了李白的那首诗。

顾晓梦长吁一口气,看着烟雾顺着呼气的方向喷出又渐渐消散后这才幽幽开口吟诗。

“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耳边突然响起李宁玉的声音,吓的顾晓梦手一哆嗦,烟头烫住了手,她扭过头看去,不是幻听,李宁玉正站在她面前。

 

“还专门跑到这边抽烟?”李宁玉一手提着包,一手手心朝上伸到顾晓梦面前。

顾晓梦愣了一下,竟是有一种被抓包的感觉,打量着李宁玉的表情,犹豫着把烟伸了过去。

李宁玉拇指和食指捏过烟头,送到了嘴边,轻轻吸了一口,在顾晓梦诧异的表情中把烟头又还给了顾晓梦。

“还有吗?”

“啊?有!”顾晓梦说着从手里的烟盒里又磕出了一根,递过去,摸出打火机点了半天,紧张到没打着。

李宁玉轻轻一笑,嘴上叼着烟探过头对着顾晓梦手里的烟头,吸了两口,成功把烟点燃。

看着吞云吐雾的李宁玉,顾晓梦很是惊奇,在她的认知里,李宁玉一直就像是天边的月亮,皎皎的带着幽清,思维敏捷,说话时一身正气,不应该是现在这般手指夹着烟。

“怎么?和你心里的白月光形象不符了?”李宁玉见顾晓梦呆在那里,轻轻一笑,手臂支在栏杆上,轻轻弹了弹烟灰。

“啊?什么?你在说什么?”顾晓梦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小猫,慌乱的眼珠子乱转,就是不敢看一眼李宁玉。

 

李宁玉永远记得那一年,是个很冷的冬天,她因为晚上受凉感冒扁桃体发言,缺席了第二天的辩论赛。

她昏昏沉沉的坐在观众席上,把自己包成了粽子一般,看着台上双方队伍就“在中国,安乐死应该不应该进行合法化”这一辩题进行辩论。

一开始她们学校的一辩二辩还挺占优势的,但到了对方的三辩,她们才真正的感觉到什么是思维的碾压。

顾晓梦就像是一把利剑,光是站在那里就已经是傲气逼人,不管是提问还是作答都不慌不乱,沉稳有度,一下子就吸引了李宁玉的目光。

她坐在台下,默默的同顾晓梦完成了几轮的问答,直到辩论赛结束后,她还有些回味无穷。

后来多方了解和打听,她才知道,那个突然杀出来的顾晓梦是医学院的大一新生。

有些人,有些喜欢,在偶然间的一面就会在心里生根发芽。

社里给李宁玉安排专访任务的时候她不想做,比起报道美好建设,还不如让她深入到战区,深入到资本权利中心,为那些失去发言权的人民发声。

但她看到了访谈名单,清清楚楚的写着顾晓梦。

 

“顾医生,我一直以为那位伯特是你留在西奥利蒙四年的原因。”李宁玉看似漫不经心的调侃,实则心里颇为紧张,生怕顾晓梦讲出来的是她最不愿听到的答案。

顾晓梦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生怕李宁玉误会她和伯特的关系,“我们只是朋友,我留在这纯属是因为人道主义。”

李宁玉紧抿着唇,眉头微皱,看着像是心情不好。只有她自己知道,那难以按捺的喜悦几乎要喷涌而出。

顾晓梦突然就想起来,有天晚上,李宁玉好像也说过什么类似的话,那么晚还说话,难不成是说梦话?

“李记者,你是不是……”

“是。”

顾晓梦愣住了,看着李宁玉坚定的脸有那么一瞬间的怀疑自己那晚听到的是不是真的,要不然怎么不见李宁玉有一点尴尬呢?

“我给你讲,说梦话很有可能是你神经压力比较大,你平常不要绷那么紧。”

“不是,我不说梦话啊!你在说什么?”李宁玉被顾晓梦这话说的摸不到头脑,不是在讨论白月光的事吗?怎么就扯到说梦话了?

“你不知道你有天晚上说过梦话吗?说什么是不是来晚了什么的。”

李宁玉嘴角一抽,很想给顾晓梦俩大白眼,整半天俩人都不在一个频率上呢。

望着顾晓梦一脸迷茫的模样,李宁玉只觉得什么气氛都没了,摁灭烟头转身就回宿舍。

“难道是我理解错了?”顾晓梦挠了挠头,小跑了几步跟着李宁玉进了房间。

 

顾晓梦还想再问问时,李宁玉端着盆瞟了她一眼就下去洗澡了,留顾晓梦一个人在那里满头问号。

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这般了呢?难不成自己做了什么事惹她生气了?

顾晓梦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愣是没想出来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思绪慢慢的又开始跑偏,想到了李宁玉吸烟的模样。

“这算是间接接吻了吧!”顾晓梦双手捂着脸,很是不好意思,又害羞又高兴,两条腿在床上来回扑腾。

“嗡嗡嗡”手机震了好几声,顾晓梦翻了个身摸到手机,是白小年发来的信息。

“卧槽!”顾晓梦看见信息惊的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头又撞到了床板,疼的她直抽气,她也顾不上撞的会不会长包,一个电话就给白小年拨了出去。

“白小年!你说了?你怎么说的!”

听完白小年的解释顾晓梦恨不得冲到男宿舍那边给他两拳,一想起刚刚她回答李宁玉的话她后悔的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人家和她讨论的是感情问题,她给人家说的是睡眠问题。

说梦话,还真是会说!

“老天爷,告诉我,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顾晓梦举起双臂,仰头问天,还不待她继续哀嚎下去,电灯闪了两下,灭了。

“前途一片黑暗!啊啊啊啊啊啊!气死我了顾晓梦,你个蠢货!”

 

门外李宁玉擦着头发的手看了一眼熄灭的灯顿了一下,静静立在门边,侧耳听着顾晓梦在屋里的抓狂声,看来是反应过来了。

“傻瓜。”听到顾晓梦自责的骂声,李宁玉无奈的摇了摇头,终是没有忍住内心的喜悦,宠溺的笑了。

等了差不多有七八分钟,直到听不到顾晓梦的声音了,李宁玉这才推门回屋。

黑乎乎的房间,除了一些家具布局,和隐隐的人影,其它的几乎看不到什么,李宁玉放好东西,走到床边摸索着去爬床上的护梯。

“李记者。”顾晓梦突然出声,吓的李宁玉心脏猛地一颤,接着她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背覆上了一片温热。

是顾晓梦的手。

“还没睡?”

“你都听到了,是吗?”顾晓梦的嗓子因为刚刚的呼喊变得有些沙哑,在夜色中为她徒增了几分魅惑。

李宁玉没有答话,她不知道要怎么说,独自一人发疯什么的,不管是不是相识的人应该都不想让别人听到吧。可她又不想对着顾晓梦撒谎,因此她只能沉默。

 

“确切的说,白月光形容不够深切。”顾晓梦长吁了一口气,头靠在护梯上,望着李宁玉幽幽开口,“你是我一个人的风花雪月,是我藏在时光里的秘密,是我夜夜思念成疾的温柔,是我一直不敢开口的喜欢。”

听到顾晓梦这么形容自己,李宁玉一怔,眼眶微热,竟是有些想落泪。

她以为只有自己是这般,恰逢其时,一眼钟情,却因为种种原因错过,在欣赏和惆怅中保持着这份喜欢过着自己的生活。

“我还记得,一直都记得,辩论赛上的你,冷静睿智,意气风发。”顾晓梦回忆起当年望见李宁玉的第一眼,那个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是无可自拔的陷入了名叫李宁玉的漩涡。

听着顾晓梦的告白,李宁玉心里的悸动逐渐扩散蔓延,直至全身。她伸出手,轻轻按在顾晓梦的发顶,并未用力,只是浅尝辄止的触碰,轻缓且柔和的顺着外层发丝抚摸而下。

顾晓梦察觉到脸颊被抚摸,不由的屏住呼吸,所有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去感受属于李宁玉的触碰。

“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李宁玉轻笑,不由的压低了声音,“你是我注定会爱上的人,不管是年少时还是现在。”

“所以……李宁玉,我们要在一起吗?”顾晓梦抓住李宁玉的手腕,低头轻轻吻上了她的手心,带着几分虔诚和渴望。

李宁玉手指微颤,只觉得被吻的手心像是握了炭一般,热意顺着手臂一下就烧遍了全身。空气中弥漫的暧昧气息,浓稠的让李宁玉头脑发昏。

她俯身下去,按住顾晓梦的肩膀,不急不躁的轻轻把人往床上推。

“你都把我安排到你的宿舍了,你觉得呢,顾医生?”

 

4.

顾晓梦喜欢这种生活,这种一睁眼,就能看到心爱之人的生活。

“早,李记者。”顾晓梦又往李宁玉怀里挤了挤,本就小的床因为她的翻腾变得有些逼仄。

李宁玉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眼,手抚上怀里人的腰,如玉的肌肤摸在手里滑腻极了。“我有些后悔。”

“后悔什么?”顾晓梦轻轻啄吻着李宁玉的锁骨,鼻尖都是属于李宁玉的馨香。

“后悔给你开荤了。”李宁玉还有些疲倦,手插进顾晓梦的发间,低头吻了她的额头,“顾医生你也不小了,怎么能夜夜笙歌呢?”

顾晓梦听惯了李宁玉正经说话,突然这么直白整的她很是不好意思,可仔细一想,不光是她一人这么放肆的。

“明明你也要的。”

李宁玉被顾晓梦这委委屈屈的话给气笑了,抬手就给顾晓梦屁股来了一巴掌,“是谁缠着我一直要的?”

“啊!李宁玉!”

“呦,昨晚不是还叫姐姐的吗?”

两人又闹了一会儿,实在是不能再耽误时间了,这才各自穿衣服准备去工作。

 

“今天不采访医务人员吗?”顾晓梦看着李宁玉这一身的打扮,不像是平常去医院采访时会穿的衣服。

“嗯,采访一些已经出院的病人。”李宁玉找出防晒喷雾开始喷涂。

“今天轮到我和白小年去采购,要不我们送你?”顾晓梦从后搂住李宁玉的腰,下巴压在了她的肩窝。

“不用。”李宁玉摇了摇头,不想顾晓梦因为她就随便使用队伍的车子。

“我还以为会采访我呢,医院的人都采访差不多了吧,就差我了。”

李宁玉一笑,反手按住顾晓梦的后脑,偏头与之吻了一下,“那我现在问一问顾医生,马上要结束援助回国了,激不激动?如果医院挽留你,你愿不愿意再留两年?”

“激动倒还好,至于挽留……”顾晓梦眼珠转了转,一脸傲娇的说道:“如果是李记者挽留我,我可能会留下来。”

“欸,你想不想走和我无关,不要扯上我。”李宁玉从顾晓梦怀里挣开,不是很想顾晓梦因为自己而考虑去留的事。

顾晓梦耸了耸肩,满脸笑意的看着李宁玉,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好好工作,我走了。”李宁玉冲顾晓梦微扬了扬下巴,戴上墨镜打开门走了。

 

“嘿,顾,真不敢相信,你们还有三天就要走了。”

“伯特,我真的希望三天时间里你能记住戴口罩。”顾晓梦实在是被这人的固执给折服了,不仅仅是伯特,医院里的很多本地医护人员都没有戴口罩的习惯。

“OKOK,我回到办公室就戴!”伯特一腔离别的伤感因为顾晓梦的话瞬间了无踪影,摊开手表示自己妥协。

“我看来了个病人。”白小年从后边过来,拍了一下伯特的肩膀,示意他赶快去工作。

“走吧。”顾晓梦和伯特摆手打了招呼,与白小年一起去采购。

路上,白小年提起了回国的事,一会儿激动一会儿伤感的。

“好了好了,你别又哭又笑了,搞得我很混乱。”顾晓梦开着车头都大了,这人情感也真的是丰富,来回一路了,真够吵吵的。

“你没有家庭你不懂。”

顾晓梦和白小年回到医院,突然就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二人匆匆进到走廊,只见护士正拿拖把清理地上的血迹。

“什么情况?”

“有患者抢救无效去世了。”

“What?什么时候的人?病例呢?”顾晓梦一脸不可置信,医院这么久都不见有去世的病人了,这突然怎么就死人了?

“这这这,给。”白小年拉住来回找人问情况的顾晓梦把病病历递给她,顾晓梦上下翻看了好几遍,眉头越皱越紧。

“我给金主任打电话。”顾晓梦说着掏出手机拍了病例的照片发完邮箱后立刻回到自己办公室打跨洋视频电话。

顾晓梦主攻的是传染病方向,如果她对这位病人有这么大的存疑的话,就说明很有可能是极为严重的传染病。

白小年站在门口,望着走廊上的血痕直觉事态不妙。

千万不要是传染病啊,他们马上就可以回国了,如果是传染病他们走不走得了都难说。女儿已经快两岁了,他却连抱都没抱过。

 

“金主任,非常抱歉打扰您休息了,是这样的我们医院今天收治了一名病人,他有呕吐、腹泻、高热、肌肉酸痛等症状。伯特医生一开始诊断的是疟疾,但是用氯喹药物治疗无效,收治了差不多四个小时,人没有救过来去世了。”

“我现在就怕是四级病毒,因为有不少咱们的同事都参与了诊断和救治。”

“你的这个情况我会上报,如果真的如你所说是极为我恶劣的传染病,这性质就会非常严重,一切还是要查清病源。还有,晓梦你们在西奥利蒙要注意防护安全,马上就结束援助了,希望你们能安全归来。”

“金主任怎么说?”

顾晓梦摇头,这会儿冷静下来了,心口就堵上了一口气,这种归国的重要关头谁都不愿意看到有重大传染病的出现。

“老顾,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病人他只是自身免疫力比较差,因此才扛不住病情才死亡的?”白小年不敢想象这病人会是什么严重的疾病,对他来说,回国是最大的期待,其它的都不是。

“老白,我想去一趟拉奥珪。”沉默了良久,顾晓梦还是做不到视而不见,她的良心,她的责任感,她的职业素养都在提醒着她,不能临阵脱逃。

白小年没想到自己暗示这么明显了,顾晓梦还想以身犯险,气闷又无奈。他了解顾晓梦的为人,一旦怀疑上了,她总是会坐立难安,非要查清才罢休。

“都这样了还能怎么样,我陪你。”白小年叹了口气,作为同事,作为好友,面对如此情境,若真的是四级病毒,他也逃不掉。

两人又马不停蹄的赶往拉奥珪,在那里有一所生物安全四级实验室,西奥利蒙唯一一个可以检测四级病毒的实验室。

 

5.

李宁玉没想到她就是出去采访几名病人,再回医院时医院已经是被封的状态。当地警察端着枪守在医院周围,警戒线拉了一圈又一圈。

“晓梦,你还好吗?医院是怎么了?”李宁玉没有贸然接近医院,而是先同顾晓梦打电话询问情况。

“玉姐,你戴口罩了吗?”顾晓梦的声音有些闷闷的,李宁玉猜测可能是戴着口罩的缘故。

李宁玉抬手按了按鼻梁筋,口罩按照顾晓梦教的正好好的戴着。

“你没戴的话找一下包里,我给你放了包口罩和一小瓶消毒水。医院出现了埃博拉感染者,目前不知道有没有其他的被感染者,现在我们中方的所有医护在宿舍隔离,除了外采队员不能随意出入,医院施行停诊隔离。”

李宁玉唇角本还微勾着,听到顾晓梦的话笑意霎时间凝滞,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

埃博拉病毒!

埃博拉是世界上最高级别的病毒之一,比艾滋病病毒还要可怕得多。病毒一旦入侵人体,医学治疗的速度就很难赶上病毒攻击人体的速度。它较强的传染性和最高达90%的病死率,如未及时防控很容易让疫情大规模爆发。

“首例病人是……”李宁玉没有察觉到,她已经紧张到说话声音都是颤的。

“应该是今天死亡的病人,但是行踪还不清楚,这些都需要调查……”

李宁玉深吸一口气,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多。

“晓梦,你想让我不回宿舍对吗?”

“对,玉姐,医院指不定哪里有病毒,你还不如在外边住,更安全一点。”

“顾晓梦,你也说了,首例病人的行踪不清,接触过什么人,传染过什么人,我们都不清楚,那么你怎么就确定我在外边就安全呢?”李宁玉边说边往宿舍的后门走,“关键时刻我怎么能走呢?而且,你怎么就不知道我会被安排追踪报道埃博拉的疫情?”

 

顾晓梦拗不过李宁玉,事实上,她也管不住李宁玉。这次的专访是上边安排的任务,她作为援非医护的副队长,除了能在宿舍分配上做个手脚以外,管不住李宁玉的去留。

“怎么愁眉苦脸的?”李宁玉站在那里,张开手臂等着顾晓梦为她喷消毒水。

“因为女朋友不听劝呗。”顾晓梦噘着嘴,想生气却又怕李宁玉嫌她管得多,只敢这么茶里茶气的暗戳戳埋怨。

李宁玉被顾晓梦这般受气小媳妇模样给逗笑了,笑到眉眼弯弯,笑到顾晓梦气的跺脚。

“好了,走,回宿舍休息。”

顾晓梦没等到李宁玉哄她,眼见着人走远了,她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紧紧追上了李宁玉。

 

夜里,李宁玉突感一阵燥热,她翻了个身,醒了,顾晓梦不在身边。

半眯着眼躺了大概有五六分钟,她听到门被推开又关上的声音,接着顾晓梦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睡不着吗?”李宁玉把人捞在怀里,把脸深深埋进了她的颈间,是淡淡的烟草味。

顾晓梦动了动身子,和李宁玉贴的近了些,阖上眸子,轻应了一声。

“玉姐,伯特和好几位医护都是密接者,并且很有可能已经感染了病毒。”

李宁玉知道顾晓梦的意思,她是怕相处这么久的同事突然牺牲,也怕病毒扩散,再带来一场生命的掠夺。

“晓梦,队长不是说了吗,只要经检测不是感染的人员在之后可以按照计划归国的吗?”

顾晓梦搂紧李宁玉的腰,轻轻应声,她想的不仅仅是这些。埃博拉哪一次蔓延不是大范围的感染,怕就怕这疫情没有控制住,一旦严重的话,她又怎么可能会安心归国。

西奥利蒙的医疗水平根本就不能够支撑他们国家面对这种大型的疫情,到最后还是要各国派出援非队伍。

“玉姐,其实我撒谎了。”

“撒谎了什么?”

 

顾晓梦的母亲牺牲在了十几年前的援非任务中,也是埃博拉病毒,在救治病人的时候不小心跌倒,防护服被划破了口,接触到了埃博拉病毒。

从小顾晓梦就立下了志向,专攻传染病学,希望能在这方面弥补一些遗憾。

她来援非,其实就有抱过与传染病大战一场的念头。她一直觉得,一个人的生命,要么死于平凡的一天,要么死于被歌赞的路上,

她出生的本就不是平凡的家庭,因此她也不甘于平凡的过完一生。

“但你的确是在为人类的医疗公共卫生事业奋斗着啊,这不算是骗人。”李宁玉并不觉得顾晓梦的追求是自私的。

“可是,这是之前。”顾晓梦有些急切,也有些失落,“我不害怕死亡,相反我认为人注定是要死的。以前我没有什么顾忌的,所以我能来援非,一留就是四年。可是我现在害怕了,你懂这种感觉吗?”

李宁玉轻轻拍了拍顾晓梦的背,体会到了她的纠结与痛苦,这就好比是她一直追求着正义与真相,哪怕深入战地被杀也无所畏惧。直到有一天她有了牵挂,她就不想一直生活在刀尖上了。

“晓梦,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因为,首先你得是你自己,你是顾晓梦,是顾医生。在这之外的你才是朋友,女朋友。”

“哪怕是死吗?”

李宁玉一笑,搂紧了顾晓梦,“你知道我为什么做记者吗?”

“为了匡扶正义,爱与和平?”

“是也不是,我和你有些像,从事这些其实是为了满足自己那职业荣誉感。”

“玉姐,这么说,我们都是不甘于平凡的人呢!”

“确切的说,我们都是燃烧生命的疯子。”

 

被限制了行动范围大概有四五天,援非医疗队的检测结果出来了,都是阴性。根据上级指示,大家可以按照原计划回国结束援助,后边会有新的同事被派往西奥利蒙参与埃博拉的抗疫之中。

顾晓梦一直在犹豫,她想回国,可又看不得西奥利蒙的人民饱受水深火热。

伯特经受了好几天的治疗终是没有抗住病毒,死了。顾晓梦进去看过他,原先高大的身影变得消瘦,表情呆滞,眼睛一直出血,到了最后还出现了攻击行为。

如果不是知道是感染了埃博拉,看着就像是丧尸片里的丧尸,没有理智,一身狼狈,除了身上的那层皮还裹住骨头与血肉,内脏早已烂成了泥。

太过的不堪,顾晓梦难以想象如果自己也被传染了病毒,她会如这般毫不体面的死去。

李宁玉被社里安排了记录埃博拉前线疫情的工作,专访的任务暂时搁浅。

所有的人都在与病毒赛跑,可再怎么快,也追不上埃博拉传染的脚步。

随着时间流逝,死亡的人数一天天增长,第十九批援非医疗队也迎来了归国的日子。

 

“现在家里已经是春天了,真好。”白小年提着行李,好似已经望到了回国时的情景。

顾晓梦一笑,望着医院的方向,都已经春天了吗?西奥利蒙的冬天和春天没什么区别,她都快忘记春天应该是什么样了。

“别依依不舍了,难不成你要留下来同病毒大战一场?”白小年发现了顾晓梦的游离天外,拍了拍她的肩膀提示她准备上车走了。

“你有了李记者,还想为医学事业奉献生命吗?会有人来做这些的,不差你一个。”

顾晓梦听到白小年的话,深吸了一口气,当下终是有了决定,“李宁玉还在为埃博拉一线的新闻奔波,我又有什么理由离开?”

白小年一愣,自己这是反向劝导成功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怎么还要留下了?”

“是啊,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让我们与病毒抗争到底!”

“你疯了!”

“就当我疯了吧,临阵脱逃属实是白瞎了这么多年的医学生涯!”因为激动,顾晓梦的声音有些跑调,她放下行李,追上队长,要申请留下来抗疫。

 

6.

经过严冬的洗礼,春天如期而至,在家里放了一寒假的学生也都陆陆续续返回了学校,继续他们的医学生涯,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和美好。

“快快快,大会马上开始了。”

几名学生急匆匆的奔向礼堂,为了能赶上院长的公开课拼尽了全力。

“说到传染病,永远绕不开的便是一种非常烈性的病毒,大家知道是什么吗?”

“埃博拉!”

“对,就是埃博拉。”

“讲起埃博拉,我一定要讲的便是两个人,我的好友。那是十五年前在西奥利蒙,一场持续了一年多的埃博拉疫情……我们的援助时间到期了,已经安排了归国的,临走的时候顾医生还是留了下来,那个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这场疫情会严重到这种地步。”

“白老师,您说的不会是顾晓梦医生吧?”

白小年一愣,点了点头,“对,就是她。”

名字这么一说出来,全场哗然,知道的不知道的都开始小声讨论起来。

 

那场疫情,重大到全世界关注,每天都能在网上实事关注到疫情的进展,国家送去的医疗队一批又一批。所有参与抗疫的援助人员都有一个名单放到网上,实时更新安全情况,时不时的就能看到有人的照片变成了黑白色。

顾晓梦是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位,她年轻漂亮,成就不凡,履历出彩,最重要的是她从一开始就坚守在了援非的岗位上,是援非医生里坚持时间最长的一位。

如果是这样,也不会让大家对她这么关注,所有这一切皆是因为一位记者的牺牲。就在埃博拉疫情有所缓解的时刻,有一位记者在报道埃博拉的疫情时无意间调查到了些不同寻常的信息,可就在她跟踪报道埃博拉疫情的内幕时,新闻报道突然就断了。

后来经调查,原来这记者在调查的路上被杀手残忍杀害了。

全网的爱国情怀因为李宁玉的牺牲被掀起,就在全网讨论李宁玉时,一组她生前拍摄的照片被发布了出来,其中的主人公就是顾晓梦。

从疫情前到抗疫后,一共九张照片,通过一名援非医生的变化记录了埃博拉的血淋淋抗疫过程。

顾晓梦就这么的走入了大众的视野,成为了所有援非医护人员的象征,甚至于她的安全与否成为了大家抗击埃博拉疫情的信心。

 

“白老师,顾医生是怎么牺牲的?真的是心力衰竭吗?她不是才二十八岁?”

“对,心力衰竭猝死,牺牲在胜利前夕。”

“我记得那个时候,时间和现在差不多,哪怕她不那么拼命,也许就能和你们一样。”

白小年遥望窗外的细雨,他永远都忘不了临走时看到的顾晓梦,那份属于她的肆意嚣张,就好像埃博拉真的会成为她的手下败将。

她们本来可以荣归故里,漫步春光的。

 

 

Notes:

季节四部曲,本短篇为第二
本文大致剧情仿写电视剧《埃博拉前线》特此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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